《柏拉图对话中的神》《工厂日记》西蒙娜·薇依 法
1934年,也许是秋天,最后存放尊严的地方,她的书桌,她读完学生的信,回信:
“你的信吓到我了。”
“如果你坚持把体验所有可能的感觉作为生活的主要目标,你将有远大的前程。但注意这只是目标,不是生命本身。我更喜欢你说的想要与现实生活接触。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被生活欺骗。有些人只靠感觉、为感觉而活。安德烈·纪德便是如此。他们是被欺骗的一群人,隐约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悲哀。除了麻痹自己别无他法。因为这不是他们想要得到的生活,真实的生活不是感觉。真实的生活是活动——思想和行动的活动。工人和创作者才是真正的生活之中的人。那些误以为感觉便是生活的人更像是在寄生什么。真正的劳动者们不追求感觉,但却比追求感觉的人得到了更生动、更深刻、更不做作和更真实的感觉。”
“在我看来,对感觉的追求极容易形成一种很可怕的利己主义。当然,这并不妨碍人们去爱,但它导致人们把所爱的人仅仅视作带来享乐或苦痛的缘由,而完全忘记他们本身的存在。他们生活在空想之中。他们在做梦而非生活。”
“关于爱情,我没有建议给你,只有一些提醒。爱情是严肃的。爱情的本质是一个人从灵魂的根本上需要另一个人,而这其中需要有非常大的勇气和责任,因为被深爱的人随时都能成为对方的仲裁者。”
“得去学习,意识到自己在这颗星球上能接触到无限多的书籍……”
“你的性格……会让你承受很多痛苦,在你的一生中。我确信。你太过热情和冲动,永远无法适应这个时代的社会生活。你并不是唯一一个,受苦并不重要,因为你同时也能收获巨大的快乐。”
也许是头疼中断了她。
1942年,“超自然认识绪言”。她抄写在《美洲文稿》开卷:
他走进我的房间,说:“不幸的人哪,你一无所知。跟我走吧,我要给你意想不到的教诲。”我跟着他走。
他带我走进一座教堂。新,却丑陋。他引我到祭台前,说:“跪下!”
我说:“我未受洗。”(Je n'ai pas été baptisé)
他说:“跪下,在这个爱的所在前,就像在真理的所在前。”我照做了。
他领我离开,爬上一座阁楼,打开窗,我们看见了整座城市,船舶在河对岸卸货,他令我坐下。
只我们两个。他说话。偶尔有人进来,加入谈话,又离开。
不再是冬天。但春天还未到来。能看到阳光,却看不到树桠的新芽。
日月更换,又一个黎明。
他停下说话,从橱柜取出面包,我们一起吃。那面包有真正面包的滋味,我再也没尝到那样的滋味。
有时,我躺下,等待他的教诲。但他什么也没有教。
有一天,他对我说:“现在,走吧。”我跪下,求他让我再待一会儿,在这爱的所在前。但他把我推下楼,我回到街上,我意识到我根本找不到这所教堂。不知为何,我没有尝试找它。我心想,这是错误。我的位置不在那座阁楼上。我的位置可以在任何地方,一间黑牢房,一间摆满古董的中产阶级沙龙,一间车站候车室。任何 地方,唯独不会在那儿。
我清楚地记住了祂说的一些话,但祂不在我身边。我知道,祂不爱我。祂怎么可能爱我。然而,在我内心深处,我时时因恐惧而战栗,我抵制不住诱惑去想:“也许,归根结底,祂爱我。”
Je n'ai pas été baptisé. 阳性变位,使得寓言中的“我”更像人类的全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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